超甜的。

    天蒙蒙亮,  幽篁快要感知不到白玉的气息时,气息却逐渐靠近。越来越近……

    白玉垂头耷脑、蹑手蹑脚重新打开房门。

    幽篁睡得很熟,他走到面前,  愤怒地挥了两下拳头。

    独自离开,总让他有种把幽篁抛下的感觉。

    脑海想象,幽篁看不到他时失望伤心的表情。

    虽然幽篁的真实反应可能不是这样,白玉却觉得心痛。

    他讨厌抛弃和放弃,  走得越远心中越不安。

    送佛送到西,  总要帮幽篁夺回金丹,看到他恢复眼睛,白玉才能安心。

    翌日,  白玉睡过了时辰,旁边不见幽篁的身影。

    该不会不带他就跑了吧?

    白玉满腔怒火,  推开门,娴静的少女落在半明半暗的绿荫里,悠然喝茶。

    “早。”幽篁神色平常。

    怒火顿时消散,白玉羞涩地摸摸鼻子:“对不起,我睡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无碍。”

    桌上摆着几样都城特色的早点。

    幽篁斟了杯茶,  推到白玉面前:“我用鸢尾花做的花茶,  你尝尝。”

    深紫紫剔透的茶水看起来非常漂亮,满含灵力的气息。

    白玉奇怪问道:“鸢尾花能喝吗?”

    “放心,  毒不死你。”幽篁不咸不淡,缀饮茶水。

    白玉敏锐察觉出小幽妹妹的心情不太好,  立刻心虚地闭嘴。

    茶入口中,  有花的清香,  更有清凉冷冽的气息,  像大夏天大口喝下的冰汽水。

    “真好喝。”白玉笑吟吟地夸奖,“小幽妹妹多才多艺,厉害厉害。”

    幽篁嘴角微勾,软糯的女音如沐春风,说出的话却十分符合灭世魔尊的设定,喜怒不定。

    “你该庆幸我在茶水里下的是魂记,而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。”

    “魂……魂什么?”白玉笑容僵在脸上。

    “我讨厌背叛,你最好记住。”

    幽篁的警告冷酷、无情,但他顶着一张绝世萝莉脸,又飒又可爱,非常有反差萌。

    白玉听后,非但没有感到害怕,反而有一股酥麻之意从尾巴尖直冲到天灵盖,迷得他晕头转向。

    归根结底一句话,看脸的人不值得同情。

    幽篁撂下狠话,甩袖而去。

    白玉夹起尾巴做人,乖巧地跟在身后。心想,魂记到底是什么玩意?有什么功效?

    阿姐,快来救我!魔尊是不是又在吓唬小孩呢。

    白玉确实没生出多少的害怕之心,毕竟幽篁有前科,喂给他护灵魂的灵丹,非说是毒蛊丹。

    他可是要每三月毒发一次,七窍流血、筋脉尽断而亡。

    掐指一算,他差不多已经死了三回。

    两人与巫匀兄弟汇合。巫匀瞧见女子装扮的幽篁,脸色变了几变,恢复如常道:“尊上,属下有隐形法舟,三日后可抵达南海。但南海海面被海族设下禁术,海上无法使用水灵力以外的灵力飞行,我等需乘船抵达。”

    白玉不禁面露期待,他出生在内陆城市,没见过大海。

    只这份高兴雀跃在登上船后,化作云烟。

    海很蓝,天很蓝,可晕船很痛苦。

    白玉扒着栏杆,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阿幽,救我。”白玉噙着泪,伸出尔康手,“你那么多灵丹妙药,肯定有缓解晕船的。”

    巫匀他们在,白玉既不敢喊小幽妹妹,更不敢喊大黄。

    幽篁甩过去一颗补灵丹。

    白玉啊呜塞进嘴里,庞大的灵力自丹田而生,喷涌到身体各大经脉,一举从筑基中期进阶后期,离筑基巅峰只差一步之遥。

    巫匀和晴风看得眼睛发绿,难能可贵的好东西啊。

    白玉摆脱头晕目眩的痛苦没多久,大浪袭来,船身晃动,他又开始晕船,恶心眩晕。

    毁灭吧。白玉吐得脸色煞白,痛苦地蜷缩成团。

    白玉眼角余光瞥见幽篁的淡粉纱裙,额头被宽大的手掌包裹。

    指腹练剑起的厚茧擦过肌肤,些许粗粝的疼。

    咸湿的海风让触觉生了锈,黏腻腥咸。而幽篁的靠近,似乎闻到淡淡的鸢尾花香,如同解药。

    治愈术施展,白玉瞬间清明无比,晕船的痛楚完全消失。

    幽篁起身,白玉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裙尾。

    “还难受?”幽篁问道。

    白玉摇摇头,慢慢松开了手,抿唇道:“你没恢复,不要使用灵力。”

    幽篁冷言冷语:“你真当我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?”

    这哪跟哪儿。

    这几天幽篁鼻子不是鼻子,眼不是眼。

    拜托!他纯纯一路人,救你一条狗命,不跪下来感恩戴德,还冲他耍性子。

    老子不伺候了。

    幽篁去了船舱,白玉站在甲板上,大无畏地吹海风。

    即便大片的乌云飘过来,眼看要下暴雨,仍矗立得笔直。

    “哥,吃瓜。”

    晴风不知何时捧了两块西瓜过来,沙瓤红彤,分外诱人。

    幽篁不在,晴风小声附耳:“大海上没有人族追杀,尊上怎么还变幻成女人?难道……”

    巫匀拿过西瓜,咬了一口道:“尊上私事休要妄议!”

    晴风忽然像得到暗示,格外兴奋道:“真的是这样啊!”

    “什么真的?”

    晴风眉飞色舞道:“其实尊上是个女人!为魔族大业,女扮男装,如今终于恢复女儿身!”

    巫匀一口瓜喷出来:“你别胡说!尊上是男子!男子!”

    晴风做恍然大悟状:“我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明白什么了你?”

    晴风:“尊上有女装癖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要死!”

    “我们魔族皆是性情中人,女装癖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癖好,有啥不能说的?”

    巫匀额角青筋暴起,捂住他的嘴:“我的小祖宗,你别胡说了,算我求你……”

    白玉耳朵竖得挺直,笑吟吟凑上来:“你们的瓜挺甜的,我也想吃。”

    晴风:“我从船家那里讨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晴风兄弟,能不能也帮我讨个西瓜过来……”白玉道。

    支开晴风,白玉看了眼巫匀。

    人高马大,办事妥贴,对幽篁忠心耿耿,一看就很可靠。

    “巫匀,我想问你个事。”

    “请讲。”

    “魂记是什么?”

    白玉抓耳挠腮好几天,偏偏他问幽篁,幽篁就只会冷笑,说些「魂记可以让他无处可逃」的吓人话。

    没有阿姐百事通在,白玉只好问靠谱的人了。

    巫匀内心惊涛骇浪,魔尊大人要立小白为魔后吗?

    这这这……这他也不敢八卦啊。

    巫匀轻咳道:“魂记,全名灵魂印记。施术者通过魂记,可以随时了解到受术者的位置。通过魂记,施术者可以瞬移出现在受术者面前。”

    靠!原来真的无处可逃!这是在他身上安了个追踪器。

    白玉:“有没有办法解除啊?”

    巫匀满脸错愕,不解道:“为何要解除?魂记是以灵魂为代价的保护印记,施术者甚至能替代受术者一死。为你打下我的灵魂标记,本身就是极其郑重的承诺,通常只会出现在道侣之间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什么!幽篁是疯了吗?”

    白玉惊得尾巴都冒出来了,澎湃荡漾的海波也比不上他心里的巨浪翻滚。

    幽篁什么意思?救命之恩以身相许?幽篁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……

    就以他那花蝴蝶般层出不穷的衣裳发饰,无论如何也应当是个颜狗才对。

    不对,这不是重点。

    重点是,他们都是男人啊。

    巫匀脸带不悦,警告道:“若你不是尊上选定的魔后,仅凭刚才的话,我便能杀了你。”

    白玉满面尴尬:“你想错了,我和幽篁不是那样的关系。”

    苍天啊,他为什么要向一个男人解释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关系。

    幽篁,你毁我清誉!

    巫匀那一副「我已看清你们的奸情,臭情侣的把戏我没有兴趣」的死亡凝视,白玉着实顶不住,夹起尾巴,灰溜溜闪没了人影。

    晴风单手举着足有脸盆大的西瓜回来,不见白玉。

    “人呢?”

    巫匀:“瓜,他怕是吃不下了。”

    晴风眼睛一亮:“哥,我们吃。船家说,这瓜饱熟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谎言,定是谎言。

    白玉进了船舱,幽篁正盘膝而坐,运气疗伤。

    好可爱。

    白玉心思晃了一下,也不是不可以。

    停!白玉打消可怕的想法,大步流星地走到幽篁面前,一把扯下白缎布,属于男人的凌冽眉眼显现。

    幽篁脸都不抬,浑身散发「我很烦,不要惹」的气息,嗯,带着点鸢尾花的香味。

    白玉低头嗅了嗅,像只寻找同类的大狗狗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会突然有香味?”白玉喃喃自语。

    幽篁耳尖动了动,魂记术法掺进了鸢尾花的香味,从此只有白玉能在他身上闻到鸢尾花的花香。

    实际上幽篁运用魂记,单纯讨厌小白气息越来越遥远的感觉。那种压抑不住的恐慌,他不喜欢。

    而且有魂记的压制,小白散发的气息再也不会掺杂魔石的气味,小白气息沾染的只有他的味道。

    就像野兽喜欢用气味标记地盘,幽篁认为他用魂记标记白玉,没什么可奇怪的。

    幽篁不作回答。

    白玉难得焦躁起来,蓬松的大尾巴无意识地拍打船板。好难受啊,比晕船还难受。

    白玉:“为什么对我用魂记?”

    幽篁撇过头,冷漠道:“我不喜欢背叛。”

    憋闷,比暴风雨前难以喘息的空气,还要憋闷。

   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?这对一个直男很重要!

    白玉瞥见幽篁紧抿的唇,浅薄禁欲。

    试试?

    试试就逝世。

    白玉弯腰俯身,脸几乎贴到幽篁的脸,嘴唇离幽篁的唇只离几厘。

    他猛然顿住、侧脸,嘟嘴亲了亲幽篁的脸颊。

    一触即离。

    他承认,他怂了,甚至还有点头晕。

    “yue——”

    白玉跪地干呕起来。

    幽篁的脸色从晚霞般的绯红,瞬间风雨欲来,黑云压城。

    “大黄,我晕船,救我。”

    白玉抓住幽篁的手腕,可怜兮兮地祈求。

    黑云半褪,眼看要雨过天晴,却见白玉自顾自摇了摇头:“算了,我去找巫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白玉的脑袋被大手钳住,摁在幽篁的膝盖上。

    治疗术过后,白玉立刻清明,眼神向上望。

    幽篁性感的喉结嵌在如玉白皙的脖颈,像雪山上明亮的落月。

    完了,他好像弯了。

    白玉心跳如雷。

    他亲了男人,没有任何的反感,甚至觉得幽篁的脸皮弹弹的,滑滑的,像果冻,很想咬一口。

    闪电划出明亮的曲线,随即轰隆隆的巨响,暴雨如期而至。

    船舶如落叶,剧烈地飘荡。

    白玉猛然抱住幽篁的腰,将脸埋进腰腹里。

    “害怕?”

    幽篁略带调侃的轻笑声,如细密的雨飘进他的耳朵,分外潮湿。

    害怕个屁哦。

    老子无颜面对八块腹肌……呸呸,江东父老。

    头顶被大掌轻轻拂过,像安慰。

    幽篁哼起不知名的曲调,没有歌词,轻缓舒心,心生平和。

    白玉心里如吃蜜似的甜,默默为自己打气。

    虽然幽篁是个大反派,可性格温顺(?),对他很好。

    会给他梳毛,挽发、唱催眠曲……

    嗯,唱得真好听,他都困了。

    白玉迷迷瞪瞪,睡着前想:幽篁那么喜欢我,勉强给反派个机会。

    幽篁轻轻抚着白玉的头,笨拙地哼着母亲儿时哄他入眠的曲调。

    突然间,人不见了,膝盖上睡了只四仰八叉的狐狸崽。

    许久不见的狐狸崽,幽篁心软成云朵,一碰便自动化成心形,只可惜迟钝的魔尊大人还没有发现。

    魔尊大人想:刚刚,小白克制不住汹涌的爱意,亲了我。

    如此目无主人,实在不能纵容。但小白晕船难受,失了分寸,情有可原,本尊姑且饶过这次。

    魔尊大人动作熟练地拿出檀木梳,开始给小狐狸崽梳毛。

    半刻钟后,魔尊大人被铺满一层的毛发呛得低咳。

    掉毛怎么这么厉害?!营养不良?

    幽篁摸了摸圆滚的肚皮,胖了。

    水土不服?修为不足?心情不好?

    幽篁嘴角绷直,默默回想起之前的行径,是不是过于凶狠,吓到了小狐狸。

    他仔细梳了遍毛,将毛发全都收集进芥子空间。

    白玉四脚朝上,两只前爪勾住幽篁的手腕,脑袋枕在腹肌上,哼哼唧唧。

    嘤嘤。头晕。

    幽篁施展治愈术,白玉瞬间老实下来,呼呼大睡。

    白玉醒来,发现自己与幽篁交颈而卧,嘴唇蹭在对方的下巴上。

    他吓得眼珠都快瞪出来,眨眨眼,嘟嘴把吻印在幽篁的唇角。下一秒,像偷吃糖果的孩子,飞也似的逃跑了。

    下了一整夜的雨,太阳如红轮从海平面上,光芒万丈地升起,蓝色的海变幻出姹紫嫣红的美。

    白玉震撼于天地的美景,随即施展幻术,把这一幕用灵力封存在发间的白玉簪里。

    等幽篁恢复眼睛,他再放给他看。

    如今心境大不相同,幽篁是他的男朋友,什么好事必然要想着对方。

    巫匀上了甲板,白玉兴冲冲地过去打招呼:“巫匀,你说得对,魔尊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巫匀: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向他炫耀的,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。

    “什么!魔尊大人喜欢你这只小狐狸!”晴风手里捧着的沙瓤西瓜扑通在地。

    巫匀:确实有憨批。

    白玉不高兴地辩驳:“我救命之恩,他以身相许怎么了?这不是常见的戏文折子嘛,没见识。”

    “这话说得……”晴风摸摸后脑勺,蹭地不见了身影。

    下一秒出现,手里端着一筐西瓜,谄媚笑道,“魔后大人,以后请你多多关照我们兄弟俩。”

    白玉拍拍他的肩膀,挑眉道:“上道!”

    随后埋头挑挑拣拣:“饱熟吗?”

    “老甜了。”

    白玉挑了只大西瓜,向两人告别,回到船舱。

    他亮出锋利的爪子,把西瓜一分为二,一半塞进幽篁的怀里。

    “吃西瓜,老甜了。”

    “快,把勺子拿出来,我要那个刻有小鸟的金勺子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青鸾鸟。”幽篁把勺子递了过去。

    白玉才不管什么青鸾呢,他只知道幽篁也是只鸟,好像叫重明鸟。

    这修真界真有大病,重明鸟舍己下凡,度化魔族,怎么看都是好神兽吧。

    他记得古代神话中,重明鸟是最亲近人类的吉兽,付出也不求回报。重瞳,在古代是先贤至圣的标志。

    什么破预言,做不得准!

    白玉为男朋友忿忿不平,全然想不起幽篁当初杀人如切菜的场面。

    白玉得了勺子,将中心那块挖出来,塞进幽篁嘴里。

    “西瓜中间的芯最甜,给你吃。以后,都给你吃。”

    幽篁微怔,缓缓咀嚼。

    小白越来越猖狂了,这般孟浪的话都能说得出口。

    白玉舔了舔唇,问道:“甜不甜?”

    幽篁心想,绝不能再听之任之,于是冷面道:“还行。”

    不甜吗?白玉挖了一勺尝,明明很甜啊。

    幽篁这人真的是嗜糖大魔王。

    白玉无奈叹气,掏出一份果子蜜。

    他上次偷跑,回来时,正好看到店家出摊,顺手买了份。

    这几天两人闹别扭,白玉便一直没给幽篁。

    满是糖霜的果子塞进幽篁的嘴里,白玉再次问道:“甜不甜?”

    浸满糖汁的果子甜得发腻,白玉一般拿来熬粥,只要放上一粒,整锅粥都会散发出甜味。

    太甜了。

    幽篁抿掉嘴角的糖霜,这种果子蜜吃一颗就行,再吃一颗便腻了。

    他怕说不甜,白玉会多塞几颗,只能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很甜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    幽篁,自我攻略(√);

    白玉,自我攻略(√)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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